作者:徐 戈
Babel(巴别)一词近年甚火。
美国帅哥布拉德·皮特主演的电影借塔名,新生代女作家卡罗琳·帕克丝特牵塔犬,法国学者迪迪埃 法兰克福(Didier Francfort)述塔音……
此塔出处,《圣经·创世纪》第11章,创世初始的人类,心有信仰,相亲相爱,并说着同一种语言。渐而贪嗔痴,变得骄傲,欲修一座通往天堂的高塔,以证明自身无所不能。上帝得知后,震怒人性背叛并分化了语言。从此,人类相互间无法聆听与沟通,塔毁人散。
迪迪埃·法兰克福在《音乐像座巴别塔》一书中呈现的是,1870年至1914年间,欧洲的音乐生活就像一座巴别塔。音乐的民族精髓无处不与地方的某位天才,与历史、地理、传统的某个重要因素联系在一起。
音乐不再是一种普遍的艺术,它找到了与世界的另一种正宗的关系。
不同的文字与语言所引发的误解、孤独、杀戮、变乱要通过怎样的交流才能获得救赎?
这里,音乐,可以被看作是一种无国界的语言。
铜管号角处处伴随着捷克斯洛伐克东部公众的生活;埃尔加的地方合唱队足以证明大不列颠朴实的尊严与感动;一首首热情忠实的圆舞曲赋予城市精华,维也纳气质;激越的瓦格纳体系与法国复兴乐派,是战役还是史诗?
构筑民族身份的音乐寻求集体的感动,它在化身民族的同时赢得了更具体的形式。
西贝柳斯的《芬兰颂》,斯特劳斯《多瑙河》;柴可夫斯基《俄罗斯舞曲》,斯美塔那《我的祖国》;沃林。坚科歌颂塞尔维亚历史的《科索沃序曲》,穆索尔斯基《展览会上的图画》;鲍罗丁《在中亚西亚草原上》,伊瓦尔的歌剧《山神的未婚妻》……音乐与大自然的共同参照,隐喻包含着复苏或永恒。音乐,既是大自然的声音,又是民族的原始语境。
作曲家圣桑希望汲取法兰西特有的“气质、植物、气候”,将这些与乐音搅拌;而创作了《培尔·金特》的格里格,在60岁生日之际于卑尔根大饭店演说,挪威大自然和人民生活,那些令人兴奋的码头味道,他甚至可以肯定,音乐中能嗅出鱼腥气息。
生命的经验对照音乐情节,才不怕在逆旅乡愁中迷失。
德沃夏克的《新大陆交响》,捷克移民主题堪比黑人宗教圣歌;无法安然的宿命常被琴键敲击,肖邦《夜曲》里跳动着波兰的心悸。
德彪西的《大海》与格拉祖诺夫的《海洋》深不可测,从《伏尔塔瓦河》到《莱茵河的黄金》,波涛,汹涌而至!丰沛放浪的水域系列坐标,呈现欧洲多民族流离动机与音域布局。
矛盾、臆造、冲突开始新的毁灭与修复,音乐符合每个民族的心灵并传播归属感。
匈牙利旋律、意大利美声、捷克民歌、日耳曼交响……音乐,是河流,是乡村,是城市,是觉醒;音乐,是树木,是山脉,是领土的宣言,是民族之魂登基的殿堂。
而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欧罗巴啊,又多么希望以上这些能止住历史的进程!
在希伯来语中,巴别就是变乱。英语中,巴别意味着混杂的声音。
迪迪埃·法兰克福说:“1870年后,音乐的民族主义功能增强,各民族常在自己的音乐传统中,在一位伟大的民族作曲家的形象中认出自己。音乐挑战王朝,成为一种民族的艺术。男人们和着器乐,在1914年夏季走上战场。”
到底是法国人的文字。浪漫,忍不住于上句末端体现。
庄严的话题瞬间有了画外音,且容我偷偷感怀,那走上战场的鼓点是《马赛曲》还是《拉科奇》?
再遥想创世纪开篇,彼时欧洲子民或许还未发现音乐能统一语境。将音阶节奏谱成劳动号子,C大调烧砖,D大调抹泥,E大调砌瓦,G大调造梯,……宫商角徵羽,众人一吆喝,那通天的巴别塔,不就多快好省地建成了么?(徐 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