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武训形象进行创造性重塑
——在淮剧《武训先生》二改研讨会上的发言
刘玉琴(人民日报文艺部原主任、高级编辑):
国家艺术基金成立以来,对优秀剧目精进起到了明显的推动作用。基金提供的不仅是资金支持,还是一种机制的激励和鼓舞,为好作品带来了更好的伸展平台。
经过反复修改打磨,淮剧《武训先生》在情节设置、动作扩展,以及文本措辞等方面都有提升。再次观看《武训先生》,依然被最卑微而又最崇高的灵魂所打动。
《武训先生》的艺术成就,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编剧有想法、有独立思考精神。作品承载了主创团队深厚、独到的艺术理想和情怀。武训这个人,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武训办学,是特定年代民间个体办学的极端案例。附加在他身上的复杂社会缘由和记载,让武训长期以来以身份、价值模糊的面目“出场”。淮剧《武训先生》另辟蹊径,以当代视野、现代意识,对武训形象进行了创造性重塑。作品摆脱了缠绕在武训身上的各种质疑或评判,而是以“人为信仰而活”为轴心,把武训放置于一个正常的社会价值评判体系当中,回归于一个人本来应有的面目,重新塑造了武训。从而,艺术地诠释了卑微和崇高、贫穷和富有的深刻内涵。一个人一生践行一件事,有志者事竟成;一个人执着于信念,以殉道的精神向目标努力,最终是可以将信仰融入生活、从精神上提升生活的。
武训自己不识字、不能断文,但他对知识、教育,对人性之善,对教育所能产生的化人作用充满渴望。为了改变因不识字所带来的悲剧命运,他想让贫苦孩子都能走进学堂。于是,他将自己的悲剧转化成对未来的期待,从一己之悲升华为利他,并且乞讨办学,百折不挠,无怨无悔。他以微弱的个体之躯,负载起“庞大”的想往。这种精神,是任何时代都需要的,值得挖掘和仰视。人跌落于凡尘,且在凡尘中开出花来,武训所做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因而武训的行为和灵魂是高贵的。
第二,文本对武训其人其事进行了创造性书写。编剧对武训身上的神圣性给予了比较充分的开掘,并结合自身的经历,把握和提升武训精神的内蕴。这显示了主创团队较强的价值挖掘、评判能力,以及不从流俗的勇气。看得出来,编剧对武训有新的发现、新的感悟。淮剧《武训先生》已经超出了对一个历史人物的挖掘、书写问题,而是可以作为一种文化现象予以关注。艺术如何创造性、创新性地转化与发展,这是一种示范。我们需要深厚的文化眼光、文化情怀和文化自信,去挖掘去开拓,去与时代相呼应,去引发当代共鸣,去发挥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营养剂的作用。
淮剧《武训先生》可以提供许多方面的借鉴和示范,不光是对淮剧,对整个中国戏曲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中国戏曲提供了什么?它真正的成就和创新到底是什么?值得思考。另外,舞台呈现别具一格,富有剧种特色;情节设计、节点选择富有想象力。《武训先生》是新淮剧在乡土化方面的努力和实践。
几点建议。第一,武训的命运、吃亏,较多地归因于不能识文断字。这样固然使人物形象比较单纯、纯粹,但也屏蔽掉了一些复杂的社会背景和缘由。剧中几次提到为富不仁、读书为了不再受富人欺等。事实上,不仅是富人,任何人都可能不仁,这是人性之恶。把受苦、受欺归结为不识字和富人不仁,是将社会问题简单化了。艺术作品,应该有引导人心人性向善之意,剧中有提及,但需要艺术化地自然表述出来。
第二,张老辫的结局,因果报应色彩比较浓。这固然满足了观众的观赏需求,有益于调节剧场效果,对观众有心理抚慰作用,也是戏曲常用的一种手法,但多少有点取悦观众之嫌,脱离了真实合理的框架。一把大火可以烧掉房屋,但钱和地似乎并不能完全烧掉。经历人世变故后,张老辫也大可不必像武训那样去讨饭,他的结局肯定跟武训不一样。换一种方式呈现,可能更加合理。
第三,这次演出,节奏和音乐显得有些温、有些慢,影响了台上台下的气息贯通,有时造成冷场,这可能与剧场设备有关,期待每一场演出都能完美尽善。
(光明网记者李姝昱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