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梅生
众多描绘二战时期犹太人生存惨境的影视戏剧中,两部与音乐有关的作品较为独特。一是1980年美国犹太裔剧作家阿瑟·米勒编剧的电视电影《集中营血泪》,二是同为犹太人的以色列戏剧大师,《乡村》编剧约书亚·索博尔笔下的《犹太城》。《犹太城》先有小说后有剧作,曾被改编为电影《犹太失乐园》,并被众多国家的戏剧导演几十次搬上戏剧舞台。近期亮相国内多个城市的央华出品的中文版《犹太城》,是这部作品庞大体系里的最新一支,由索博尔亲任导演。
中文版《犹太城》剧照 摄影/王晓溪
《集中营血泪》改编自犹太女歌手范妮·费尼洛的回忆录。战争期间,范妮与诸多犹太女性被德国纳粹刺上编号、剃成光头关进慕尼黑的一个集中营。犹太人被送进毒气室遭受集体屠杀的事件在集中营屡次发生。为了寻求杀人游戏之外的军中娱乐,纳粹军官让拥有一把好嗓子的范妮和一些能够演奏乐器的犹太女性组成一支管弦乐队,她们得以逃脱被屠杀的命运。但在挣扎求生的过程中,她们的尊严被完全剥夺。
与《集中营血泪》相比,《犹太城》的创作基于口述史,并有相似的故事起因。“犹太城”是指二战期间,犹太人迫于德国纳粹的淫威,在波兰及立陶宛的指定隔离区内生活的聚居区。上世纪80年代初期,索博尔得知立陶宛维尔纽斯的犹太城曾有一家引发过争议的剧院短期存在,设法找到当年剧院的艺术总监,通过他的讲述了解更多详情、接触大量资料,最终写成挽歌。
热爱音乐的德国军官基特尔在犹太城偶尔见到一群犹太艺术家,听过女歌手哈亚的美妙歌声,他下令犹太警察金斯组建剧团,歌舞演出取悦自己。金斯认为这是能让尽可能多的同胞免于被杀害的机会,积极说服哈亚及这群人里的灵魂人物斯鲁力克等促成此事,但他的举动遭到图书馆馆长克鲁克等的不解,被认为是对灾难的消解。剧团创立,艺术家为了活下去强颜欢笑,同时顶着良知受到折磨、精神面临崩溃的高压。而随着德军在前线的节节败溃,基特尔、金斯、这些艺术家以及商人韦斯科夫等构成的短暂平衡关系,被基特尔的枪声打破。
犹太城里犹太人随时会被枪杀的生存处境,剧中以千百件血衣从天而降,人们分类整理开场。对音乐表现出浓厚兴趣的基特尔,让闯入视线的哈亚试穿一件衣服,她偷藏的一包大豆暴露,基特尔将大豆撒落在地,准备就地处决哈亚。类似莎士比亚戏剧中弄臣角色的斯鲁力克携带木偶丽娜以双簧表演出场,说出哈亚本是一名歌手,丑角姿态讨得基特尔欢心,基特尔想出游戏规则:众人如果能在30秒内将大豆重归一处,同时哈亚歌唱一曲若能把他打动,可以免她一死。
舞台上的《犹太城》与电影在剧情脉络与诸多细节上高度一致,但舞台版另设了“戏中戏”《胰岛素》加重命运的荒谬色彩,它讨论了一个没有结论的难题:假如胰岛素数量有限,是该用于救助包括老弱病残在内的所有病人,让大家在同一时刻绝望等死,还是仅仅拿给病情较轻的人服用,尽可能延长这部分人的生命。走出“戏中戏”,他们必须对类似的命运选择题作出回答:或者像剧中的少数家庭一样,在铁蹄的碾压下作出牺牲以保全多数家庭,或者像《辛德勒的名单》《钢琴家》等等电影中的情节,少数幸运儿踩着同胞的尸骨逃出生天。
鉴于中国演员整体状况,《犹太城》“中文版”表演还有上升空间,但这并不妨碍观众深受震撼,因为剧作本身就具备了强大的冲击力量。字幕呈现的流畅的中文台词、诗意的汉化歌词,让这部作品“非常罪,非常美”(借毛尖书名)。而剧中的罪恶,显然不止适用于德国纳粹对犹太人的残暴杀戮,而是遍布人类发展史。不久前亮相波兰电影周的电影《沃伦》,以近似写实的笔触,揭示二战前后波兰两度经受的黑暗时光。德国纳粹对波兰犹太人的无差别屠杀过后,波兰人又被本是邻居的乌克兰人,不分男女老幼血腥杀害,令人不忍卒观。(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