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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性的闪烁恰恰印证了时代的光芒

2018-12-04 10:08 来源:北京青年报 
2018-12-04 10:08:47来源:北京青年报作者:责任编辑:贺梓秋

  作者:张之薇

  兰陵剧坊,在台湾小剧场运动中是一个丰碑般的存在,但它在大陆的名气并不是很响。为了纪念“兰陵40年”,剧社创始人之一金士杰,将兰陵35年前的旧作《演员实验教室》带到大陆。这与其说是一次演剧,不如说是兰陵人以戏剧为仪式对自己的一次感怀。《演员实验教室》是一部属于兰陵人自己的记忆,是兰陵人爬梳私我个体的作品。正如本剧“导演的话”中所言:“大家不约而同地松了、疏了、起皱了、下垂了,梁山好汉老来聚义厅重聚,和和乐乐,嘻嘻哈哈。”这些“梁山好汉”中不乏在上世纪80年代台湾新电影运动、台湾小戏剧运动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人物,但除了金士杰有知名度之外,并没有在大陆享大名的明星。

  在将近三个小时的黑暗中,空空的舞台上一场又一场演员平实的肢体训练和平淡的叙述静静地流淌着。似乎有一盏又一盏的生命之灯在眼前晃动,照亮了我的心房,光里面的人还拉我入怀,让我泪目。那一刻我为戏剧中的“人”与戏剧最原点的强大魅力心潮澎湃。去掉一切修饰和装扮,反而是通向最真实的人、最质朴生命的通道;原来让舞台回归最朴素的排练场,也可以生出动人心魄的效果。

《演员实验教室》剧照

  也有一些人质疑这部作品,认为过分的“日常”和过度的“私人”,致使整台演出好似一场“递暖互助会”或是“粉丝见面会”,并断定其间引发的情感共情只与廉价的、浮表的、脆弱的低级感动有关,而与高级的艺术无关。

  “冷血”的评论者们所谓的“艺术卡尺”究竟有没有道理?如果说,戏剧真的只有一把“艺术卡尺”的话,我认为要从戏剧最初的原动力中找。

  在我看来,戏剧的原动力就是自由地表达人的情感。除此之外,都是后来附加上去的。今天太多戏剧的表现,看起来似乎忘记了来时的初衷,甚至还有意将其丢弃。此刻《演员实验教室》的亮相,无异于一种绝佳的警醒。40年前的兰陵剧坊是台湾小剧场运动的滥觞,当时就是一帮业余的戏剧青年凭着一腔爱,想寻找戏剧现代的表达方式。40年后,兰陵人在《演员实验教室》的宣传中、专访中,多次提到“在排练场,打开台湾现代剧场未来”,实际上是对自己的艺术观念更加明确,“回到排练场”,回到舞台的原点,用最纯粹的方式找回戏剧创作的初衷——人化和自由,从而与未来相连。

  这样的创作追求,从大幕拉开金士杰开腔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作为极其老到的演员,金士杰当然是懂得运用技术支撑表演的。但是,当他站在空荡荡的舞台上时,他仿佛回到了排练场,让自己的肢体以生活状态用最接近日常的口吻向大家娓娓道来兰陵的40年,兰陵人的散落与重聚,以及自己对“兰陵”的情感。此时背景处一张“金宝”曾经青春勃发帅气逼人的剧照出现,这部作品真正的主角其实是“时间”,最具价值的表达是40年来这一帮有些痴有些傻的人对兰陵的情感。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演员实验教室》的确是一种私人化的呓语或独白。每一个兰陵人的出场都是那么朴素自然,用排练场上的身体训练串起记忆片段。尽管他们大多已是台湾文艺界独当一面的人,但是这里是他们人生中最寻常的、最贴近个体情感的时刻。他们极力避免社会的或时代的印迹,让每一段故事无限逼近自然的人、没有面具的人、普通的人、真实的人。

  这里的“金宝”纵然执著于理想和戏剧,半百之后也抵不过结婚生子养家糊口拍戏赚钱的现实;“土司”童年尿裤子的经历曾让他有最大的受挫感,但成人之后却发现那都不是事儿;这里的游安顺不是侯孝贤电影中的主角,而是从小生活在父亲家暴、母亲和妹妹哭泣下的叛逆少年,而外婆打在他身上的甘蔗条则是他最甜的记忆;贺四英是那个年轻时与朋友们谈心畅饮的女孩,那座高架桥隆隆的火车声中回响着她对青春的追问。这里有见不得人的出轨,有老之将至的孤独,有对自我密闭的挑战。有亲情、有乡愁、有感恩。《谢饭歌》在结尾恰当地响起,兰陵人唱起“花椰菜的生长期是65天,红萝卜的是80天,小西红柿需要90天,黄豆的要四个月,芭乐长成树至少一年……”兰陵人在用自己生命中的the very moment与这个世界对话,与“时间”对话,与自己的心对话。这些袒露很私密,但也异乎寻常地具有共通性,最终汇成了兰陵人的集体记忆,并毫不费力地触碰到许多人的心灵。

  每一个闪烁的个体生命恰恰印证着一个时代的最美光芒,而不是反过来的。对于今天看惯了恢弘史诗和宏大叙事的观众来说,《演员实验教室》的书写目标是反向的。它不为时代而作,不为社会而作,只为每一位自己而作,最终反而最大化趋向艺术的本质——普遍意义上的人。

  《演员实验教室》放下一切舞台的矫饰,让舞台回到排练场的质朴和自由。40年前,兰陵剧坊的灵魂人物、留美心理学博士吴静吉先生,把纽约La MaMa实验剧坊的经验与训练方法带到兰陵剧坊,通过特殊的身体训练法和彼此的按摩解放身体,进而达到解放自我的目的,在当时是一种实验和革新。40年后,当表演工作坊越来越普遍,各种各样的表演训练方法层出不穷时,兰陵人笃信排练场与现代剧场的关联性、亲密性,这种观念仍然具有先锋价值。

  这个排练场既是生活的场,也是创作的场,场上只有几把椅子;排练场里的演员是角色也是创作者自己,他们以肢体表达和对自我经历的探寻为展现主体。这里有即兴、探索,有信任、热忱,有创作的生命力。40年前兰陵剧坊创立的初衷即是实验性,而它的脱颖而出也离不开上世纪80年代台湾的实验剧展,这个开启了台湾小剧场运动的实验剧展,初衷是为离开校园的青年戏剧爱好者和院校师生搭建戏剧创作的平台,所以,除了实验与革新,校园戏剧的影子在《演员实验教室》中也或多或少存在,比如集体创作的方式、非功利的诉求、自我表达的诉求。但是,当35年的时间浸润过之后,当初这批兰陵人的稚嫩几乎全部沉淀为醇厚,能放下一切似乎就更不容易。

  皮囊虽老,精神不死。(张之薇)

[责任编辑:贺梓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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