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明霞
“梦”看起来是个虚幻缥缈的字眼,似乎可以想象而不可企及。对美好生活的梦想,其实并不都是遥不实现的幻境,它在寻常百姓的心中,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2018年11月24日由呼和浩特民族演艺集团二人台艺术研究剧院创作演出的二人台现代题材小戏《咱也来圆梦》在呼和浩特民族剧场上演,以二人台特有的朴实生动的艺术方式,讲述了寻常百姓人家“圆梦”的故事,剧情简洁,曲折有致,内涵丰富,情节不复杂,人物形像鲜明,30分钟里的唱说表演,紧系剧核,以小见大,折射出新时代的社会风貌。《咱也来圆梦》是一出接地气又有现实时代气息的小戏,值得肯定。
《咱也来圆梦》的故事从农村保姆喜梅与主人铁锤之间的爱情切入,以中老年人“黄昏恋”为主要故事情节。在故事发展过程中自然而然地表现了人与人之间互助友善之情,体现了儿女孝敬老人的美德,同时包涵了驻村干部一心一意辅助村民致富的工作精神,体现了物质生活日渐富裕后老百姓的精神风貌,故事的切入点很小,但蕴涵颇多。
剧作者候晓琴和改编者李佳琦都很年轻,但二人编剧的艺术功力不弱,具有比较敏锐的艺术感受力。作者对生活的艺术处理没有停留在事物的表层,而是深入到了内在情感和内心需求的敏感点,发掘人物追求幸福的心理动因。主人公铁锤丧偶多年,儿子常年下乡扶贫,身体不适时得到喜梅无微不至的照顾,孤寂的心灵得到了温情的滋润,情感潜滋暗长,友情升华为爱情。喜梅在铁锤家也享受着关爱和温馨,铁锤忠厚善良的性格让守寡多年的她暗生情愫。铁锤与喜梅你有情我有意,但囿于传统观念谁也不敢捅开这层窗户纸,分别之际难舍难分,欲言又止,相互试探又躲躲闪闪,内心十分纠结。剧作将二人内心活动置于腊月二十三农历小年的情境中,外面爆竹声声,人物心里波涛涌动,剧情进入故事核心。喜梅:“耳畔畔鞭炮声声响连天,满眼眼熟悉境况似眼前,只道是回家过年庆团圆,说分离心中不忍口难言。”铁锤:“眼看她收拾东西就要走,就好似一记闷锤敲心口,一年来她日夜将我守,是保姆,她早已住在我心头。”这真情的内心独白,配上带着几分哀伤的曲调,很有感染力。离别在即,喜梅给铁锤家剪窗花、贴窗户,富有民俗色彩的细节进一步渲染了二人之间难以抑制又难以启齿的情感。铁锤用“鸳鸯戏水”、“鹊桥相会”来暗示,喜梅用“喜鹊登梅”来回应,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唱,顾左右而言他的话语掩饰不住强烈情感的流露,把剧情推向关键。
剧作巧妙地在人物自我内心冲突上做文章,一步步地推进人物行为,俩人几次自然而然地靠近又刻意拉开距离的动作,把二人情感的“磁力”表现得生灵活现。演员的表演恰如人物性格,内在的情感细腻丰富,外在行为十分节制,这是这种内外反差的张力造成了很好的戏剧效果。关键时刻,铁锤的儿子志兴带领喜梅的儿子和儿媳出现,志兴早已期待两个老人走在一起,而喜梅的儿子和媳妇却顾虑重重,剧情发生反转。剧作在修改过程中增加了喜梅的儿子文斌和儿媳乐乐两个人物,使故事情节有了波折,在双方为难时,铁锤在儿子鼓励下勇敢地站出来打破陈腐观念,大胆表露自己的爱情,并担当起照顾喜梅孙子的责任,支持年轻人全力创业,铁锤和喜梅的幸福梦得以实现,儿子的孝心有了正果,文斌和乐乐满心欢喜去实现他们的致富梦。《咱也来圆梦》艺术地诠释了家庭和谐、社会和谐的主题立意,通过平凡的生活事件展现幸福梦的美好情景。
该戏舞台设置简洁,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时代感,方便惠民演出;音乐具有鲜明的二人台特征,朴实情深,具有感染力,符合特定的戏剧情境,也能够贴近人物情感活动;演员的表演见功力,尤其扮演铁锤和喜梅的唱功和身段即有二人台的范儿,并具有新鲜的时代气息。
在肯定《咱也来圆梦》的同时,也发现一些可以进一步改进之处:志兴给爸爸打电话,可以不告诉文斌和乐乐来家的事,加一两句试探爸爸对保姆(喜梅)满意不满意的话,在这里抖个包袱,埋一点伏笔,等文斌和乐乐出现后会产生给人以惊喜的感觉;志兴对父亲和喜梅的关系还嫌太直接,可以表现他有意撮合两人的姻缘,有期待,但不托底儿,父亲也不知道儿子的真正意图,当铁锤挑明自己的爱意后,正中志兴下怀;文斌和乐乐原本是和志兴一起进城接妈妈回去过年,没想到出现新情况,他们反对的理由除了担心乡亲们笑话、孩子没人带之外,更重要的是担心妈妈从此变成了“不挣工资保姆”,怕她吃苦受气。这样也能够体现这两个孩子的孝心。目前对他们的处理生硬,只体现了自私的一面,所以显得他们态度的转变有些突兀。该戏如果参加小戏小品比赛,时间上还需压缩,开头可以快进。
二人台,根系乡土大地,深受内蒙古西部地区老百姓的喜爱,其艺术形式以及思想内容紧贴百姓日常生活,与底层人民的喜怒哀乐息息相关。走入城市大剧场的二人台,发生了很大变化,不断有大型剧目产生,在音乐曲调、表演风格、舞台设置、人物造型、审美趣味等方面都在进步。毋庸讳言,在变化的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偏离,如过分追求大制作,或过多地模仿话剧形式,再就是脱离生活生硬地图解主题。从这点而言,呼和浩特民族演艺集团二人台艺术研究院近年推出二人台现代戏,如《花落花开》《万家灯火万家梦》等作品,在创新发展二人台艺术的的道路上进行了有益的探索,求新求变,但不离二人台的文化根基,保持了二人台作为地方戏曲的品质,即源于生活,贴近老百姓情感,表现普通人的境遇与追求。音乐是二人台作为戏曲的立足之本,是它区别其他地方戏曲的徽章,观众的接受期待是听觉享受和视觉享受互动互融的过程。和任何地方戏曲一样,二人台的表现内容日益丰富,从乡村百姓自娱自乐走向现代审美享受,它原本的音乐必然需要衔接现代。如何保持二人台传统的曲牌旋律,不损伤二人台音乐味道,让老百姓感到亲切,又能够出新,适应新时代观众的新口味,是需关注的一个问题。担任《咱也来圆梦》作曲的郝华先生,有着丰富的二人台音乐创作经验,他创作的曲调朴实,有很浓郁的乡土气息,在观众熟悉的二人台曲牌旋律中加入一些新元素,很好地表现了人物情感变化,这是该剧成功的一个重要条件。
《咱也来圆梦》的意义还在于老艺术家对年轻人的传帮带,除了编剧是年轻人,剧中志兴、文斌、乐乐都是二人台的后起之秀。导演段八旺先生,把自己多年的表演经验转化为对青年演员的指导,不仅从外在形体动作和演唱上抠戏,而且注重人物内心情感的调动。铁锤和喜梅纯熟的演技也很好地带动其他人物的表现。二人台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其传承发展离不开后继人才培养。呼和浩特民族演艺集团二人台艺术研究剧院新剧创作过程也是不断培养新人的过程,新生力量为二人台艺术注入了活力,《咱也来圆梦》取得的成绩得之于二人台人才的成长。(高明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