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作品如何守正出新
——在舞剧《长征·九死一生》二改研讨会上的发言
张萍(中国文联舞蹈艺术中心常务副主任):
作为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大型舞台剧和作品滚动资助项目,舞剧《长征·九死一生》让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国家文艺政策的大力扶持,让我们看到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艺的全新主张。主旋律创作,从主题内涵到艺术表达,都更为多元、自由与开放。这本身,可能是比创作更为重要和有意义的事情。
革命历史题材舞剧如何创新,是一个难题。面对宏大叙事,许多舞剧创作并未像其他艺术门类一样,进入更为复杂的美学维度。例如,思考究竟是基于国家话语体系还是私人话语体系来进行叙事。更多时候,舞剧创作考虑的是,是否秉持文本中心主义的文学叙事传统,用“演故事”的方式来破解革命历史题材,通过具体可感的人物形象、起承转合的故事情节来勾勒出长征的“基本面”。显而易见,舞剧《长征·九死一生》的主创选择了另辟蹊径,用一种近乎诗化的表达方式,例如高度概括历史背景,虚化具体时空、情节,以及人物抽象化等,创作出了一部精彩的作品。
具体而言,体现为以下几个创作取向:一是取消叙事性或去叙事性的立场,打破以往传统舞剧创作的结构方式。该剧取消了传统线性叙事带来的时间性结构方式,更多地采用了空间性结构。作品通过草地、沼泽、雪山、江河等典型环境,铺排出了具体的时空。这样的空间性取向,使得舞剧呈现出明显的平行板块结构。二是通过塑造典型人物的群体形象,或者将具体人物形象抽象化,来进行舞剧创作。创造概念与创造形象,本质上是从小处着手与从大处着眼的问题。具体的微观和概括的宏观,这两种思路是艺术创作的两个路径选择。以往的主旋律舞剧创作,趋于均质化、单一化,无非是陷入了以一种单一替代另一种单一的窄巷思维中。三是选择“概括的宏观”,也意味着需要通过创建符号或象征体完成隐喻。舞剧中随处可见的抽象化、符号化的表达,也透射出主旋律类型创作于写实主义主调之外,实验性与多样化的诸多可能。四是实验性与多样化的具体体现,也包括由深度技术化带来的媒介创新。多媒介的形式表达,成为舞剧创作的一个重要取向。
在上述创作取向的基本立场上,再谈一点建议。个人认为,舞剧《长征·九死一生》仍有一些不足之处、提升空间。首先,该剧选择了情境典型化与人物抽象化的平行结构方式,做这样的选择没有问题,但必须考虑铺设一条隐线,来作为推进舞剧的内驱力。如果从时间线上不见情节的起承转合,也不见典型化的丰满人物形象,就需要铺设带有“递进关系”的强情感结构线,或者是思想信念得以不断升华的精神心理变化图谱。围绕 “九死一生”之难来凸显长征的精神内核,不能只依靠舞剧最后“我到了”的呐喊声。这三个字,欲得四两拨千金之力,一定是在舞剧结构基础上为观众积累了足够的心理势能,才能召唤起情感共鸣。短短三个字背后,是人的精神力量和人生境界。理想、希望、信念、追求等这些精神品质,在当下属于稀缺品质,更是重要的价值理性选择。这也是当代人创作长征题材的重要意味。今天,如何让年轻观众了解长征历史?不是只有政治正确这么简单,而是需要春风化雨,通过浸润式的艺术感染,让观众染情继而通思。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舞剧中形式媒介的使用。比起歌剧、音乐剧,很多人更愿意看舞剧。这是因为,舞剧编导走得相对超前,使用的媒介形式更多、技术更新,通过技术手段来实现多媒介形式同构,从而带来整个舞台艺术美学原则、美学观念的变化。不同的媒介,构筑了当代人视听体验的丰富维度。舞剧中所有的装置、道具、影像不仅是媒介,更是语言。从媒介到语言是如何转化的?不同的媒介如何同构?这都是需要攻坚的创作命题。今天的舞剧创作,依然存在媒介与舞蹈本体两张皮,各自为政的现象。一些舞蹈的编排,本质不过是接触即兴。个别装置的置入不够巧妙等问题,有待进一步思考完善,以使作品更上层楼。
(光明网记者李姝昱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