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梦融
为什么看似幼儿园孩子也能信手划出的圆点,在草间弥生的笔下就成了“爱的一切”,还是当代艺术领域的绝对存在?没有人不会画波点。问题在于,有谁能做一个和草间弥生一模一样的艺术梦?
在她的梦里,灵魂飘荡在波点的宇宙之中,在她的眼里,太阳、星星、月亮都是这个无穷宇宙中的小小波点,微不足道却把持着自己的灵魂,在异度空间里绽放着爱之光。在她的回忆里,有自己第一次出现幻觉的日子,是梦见父母苗圃里的植物们长出了脸蛋,并开始和她对话。那些参天的茎蔓来自她的异想,奇诡的花卉也有生活出处。在她的每一件波点作品里,潜藏着一套独一无二的形象语言,她用波点当笔画,写出了一首首爱的赞美诗。
近几十年来在视觉领域的天才,都拥有自己的视觉符号。这些符号的选择并非空穴来风——安迪·沃霍尔的金汤宝罐头、布尔乔亚的蜘蛛……值得怀念的艺术作品都欣然遵循着这套规律。艺术家的灵感来自源头,可能是一则胡思乱想、一段童年回忆、一次情感别离,真正的艺术家看到了感受的本质,他们诚实地面对自身,哪怕不堪回首,哪怕遭遇再多的坎坷,甚至像草间弥生那样的恍惚——观众看到的富有感召力的艺术现场,必有艺术的源头。在上世纪60年代的威尼斯双年展上,草间弥生带去了一件1500颗玻璃球组成的装置,天空中飞机飞过,球面让她看到了1500架飞机。本次为上海定制的第一件大型装置由眼睛一般的球面组成,就是钟情于复星艺术中心这栋会跳舞的房子,想要让观众也看到这栋建筑的分身。
生硬地照搬别人的“美梦”,最近有了个痛苦教训。被指抄袭的艺术家叶永青,批评家无法解释(连他本人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在上世纪90年代初作品风格“脱胎换骨”。旁观别人的梦,到头来最终会窒息自己的创造力。根据媒体报道,西尔万早期受到同为比利时人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保罗·德尔沃的影响,后以超现实主义作为其创作的风格。叶永青没有西尔万经历过的体验,他不会变成西尔万。西方艺术家的人生体验并没有比中国艺术家的人生更高明,但它作为输送灵感养料的唯一渠道,独一无二,不可以嫁接。
曾经挪用西方艺术的中国画家不止叶永青一人。他们在材料和格式的借鉴之外,融入了自己独特的生命体验,这种消化与反刍,在过去行得通。过去40年是当代艺术在中国的“学步期”,观众或宽容看待或受限于视野。可是目前,自由来往的艺术格局培育了更多专业的观众,这类摄取他人美梦的“灵感加工”,不可能成为长久之计。
世界永远欢迎新的艺术家亮出心声,前提是,艺术家梦要做自己梦,话要说自己的话,哪怕是粗糙质朴的作品,也是履历上独一无二的一页。(乐梦融)